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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扣的个人专辑






虎北口纪事
(五)夜话

箭扣 2003年5月20日 发表于长城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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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走了一天,累了,房间里除了板床和桌子,不再有多余物件。我到掌柜的紧挨公路的门面房去买些备用的食水,挑帘进去,屋内五个人正聊得起。掌柜的和那女人、住在店里的两个房客、还有一个在此翻山越岭走村串户收破烂的河北小贩。
  屋子正中火炉上烧着铁壶,窗玻璃上结着呵气,屋里弥漫着煤烟气和粗劣烟丝释放的苦涩味。回去一时也睡不着,索性加入聊阵。
  掌柜的先问起我白天都去了什么地方,最后听说我涉水过河,直喊危险,那女人甚至小声惊呼起来。原来,我趟水的地方据他们讲河底有不少一人多深的暗坑,要是不小心跌进去,凶多吉少,又听我说我拿了长棍探路,他们才又连说幸运。
  掌柜的见聚的人多,谈兴渐浓。一会儿介绍虎北口镇上用铁钉联成的石桥,一会儿说起已被拆毁的小日本占领时盖的日式小楼,一会儿是他小时侯这里人上山放羊有时会捡到银圆,一会儿是一直流传至今的金马镫的传闻。
  金马镫是来自关外、据说是从内蒙过来的一位商人所有,入关后因时局的原因,临时决定寄放在朋友处。这友人就住在虎北口北边不远,和商人有多年交情。谁成想往日好友此时见财起意,于是,把金马镫藏在房后的羊圈里,却对从关内返回来取金马镫的商人百般抵赖。一天突然不知打哪发了洪水,直冲羊圈,金马镫从此失落了。
  掌柜的和那女人一再坚称此事绝非虚构,这昧心人的后代还住在离此不远的北边,有名有姓,而且现在还有人在事发地寻找金马镫。联想到《夜啼》中老人讲述的王安哥的传说,还有妻先前听说的金牛磨豆和塌山子的故事,看来这片山地里往日并不富足的民间却对见利忘义向来是刻骨痛恨和唾弃的。
  河北小贩开言时是三句不离本行,讲他如何赚取差价,如何在去往山村的路上迷失在人际罕至的高山顶上而费尽周折。
  我对面坐着的两个房客,一个人到中年,一个年纪小些,两人在附近的一个工地上做零工。中年人,络腮胡,象是水浒中人物,他打量我的目光还算平和,而年轻点儿的那位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让我觉得不安全。
  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到了跟鬼有关。中年人先讲了一个他自己碰上的半夜起夜后,回屋时却走哪摸哪都撞上墙,俗称"鬼打墙"的故事。紧接着,掌柜的讲了一个镇上车检所对面车马店里,深更半夜停着的汽车没人开却自己出溜出去老远,直到撞上墙才停下来的"鬼开车"的故事,一时间,屋里气氛阴森了许多。
  河北小贩起身先走了,说是明天还有活要忙。门外他收来的空塑料罐、废塑料拖鞋快堆成了小山,他的几个同乡就是用这样的废品和劳动盖起了让同村人羡慕不已的大瓦房的,这也是他的奋斗目标,他正忍受着跋涉于崇山峻岭之间的枯寂,在偏远的村落间穿梭编织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在虎北口这样一个远从唐代、近到抗战时期的古今史上都大有一笔的地方,一定积淀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我觉得或许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就是在这样类似的地方和情境之下编撰出来的。
  我把话把儿转到这里的历史遗迹上。于是,镇山塔、七郎坟、万寿山、吕祖庙和它门前熠熠生辉的汉白玉石墩、令公庙里的无字碑、早年密布的泉井、大道边的琉璃影壁,拆房时拆出生锈的驳克手枪,在掌柜的嘴里如数家珍。说起我下到潮河滩的位置,掌柜的突然说,那儿有个姊妹楼,两座碉楼依山势一上一下,比肩而邻,布局构思巧妙,又依山傍水,很是得体秀美。
  我没有能够见识姊妹楼,因为掌柜的讲五、六十年代时就已经给拆毁了。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白色的、用排刷写成的大大的"拆" 字,刺目地、热辣辣地悬在我的心头,字四周还用白圆圈给圈定了,表示不可违抗、在劫难逃。我嘴上一个劲儿地说着,是吗?真的?心里早已怅然若失。
  话匣子开启着,缓缓奔涌着追想往日身边旧物旧事的潮水。
  我沉浸其中,没有觉察掌柜的话题已转到那年划拨给这里修缮长城的善款,掌柜的不知因为什么骂起了娘,被那女人阻住。我这才知道男人原来是这里很有级别的一个会计,现在算是下海从商了。
  刚才那女人不让这男人失态,掌柜的随即回绝了女人的干涉。可是却引出了他和那女人的生活,我也同时证实了两人的关系。
  那年正赶上自己的女人生孩子难产,在家里痛苦地折腾了一下午,夜里送到附近镇上的中心卫生院,女人流血不止,指望再转道县城已来不及。危急时刻,掌柜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医院的过道里,求医生想办法救他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最后,女人得救了,产下一个女婴。如今女婴已长成我前面曾提到的那个朴实的小妹妹,她闲暇时已能替父母打理店内杂务。
  女人因为那一次输血从此患上了皮肤瘙痒的顽疾,店掌柜的回忆,勾起她长吁短叹。说到那次下跪,女人望了一眼眼前自己的这个男人,附和的话语里还有些激动,两人眼神在这当口短暂地交流了一下,写在彼此脸上的表情分别显出男人经事后的不惊,和女人念念不忘的感激。正说着,也许是条件反射,美丽女人捋起袖子,用另一只手使劲挠起小臂来,听着兹啦声,粉嫩的肌肤上被抓过的部位立即泛起道道白印。
  女人的动作丝毫没有拘泥和掩饰,也完全没有回避旁边另外几个陌生男人的打算,这在我看过的偏远之地是不常见的。起初我还觉得不雅破坏了我心中存有的美感,但随后就释然了。女人骨子里的清纯和虎北口从古至今商贾往来、战事频仍造就这里人的见多识广、少于成规的传统,应该就很好解释她今天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吧。
  几年以后,我又一次一人从长城上走下来,又要马不停蹄赶回几十公里外的出发地,那时已是傍晚,我便再一次寻到这家店里边,去打听还有没有车路过我要去的方向。这回,我没有再能见到往日的店掌柜和他那位在虎北口肯定数得着的美丽女人,却遇见了店老板高大健壮的弟弟,听我说曾在他们那儿住过,主人再次象他的哥嫂一样热情招呼我,却终于因为我行程难改而未能成。但是,那一家人的热情让我一直心存感激到今天。好人会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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