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四日 - 陈家堡至居庸关穿越纪实(上)
狄仁杰 1999年11月26日08:30:14 发表于长城论坛

11月21日,周日
 ※6:30,出门,陈家堡至居庸关独行穿越开始。
  主要装备:60升迷彩军包、Coleman睡袋(-10°)、防潮垫、酒精炉(从长城小站走个不停处借得)、三夫帐篷及地席和开山斧(从医生处借得)、风衣(街边小贩处买的,不是名牌)、军警用作训衣裤(防刮布)、帽子(毛线帽和棒球帽)、手套、高腰军用防滑胶鞋、雨衣、洗漱用品。另有傻瓜相机、柯达胶卷、手电、笔记本、圆珠笔、地图、先行者的游记、身份证、药品(黄连素和乘晕宁)、卫生纸和若干钱物,饮食为10个糖饼,6瓶矿泉水,3瓶“健力宝”,两瓶“二锅头”。为一旦有事联系方便,随身携带一些亲友电话号码。
 ※7:51,德胜门919公汽开车,行前在桥上拍下东方一轮红日,途经南口镇、居庸关和八达岭景区。
 ※9:20,西拨子,下车。
 ※9:40,打面的至河北省怀来县陈家堡。
  下车后和村民打探得知,陈家堡分上下两堡,这里是下堡,所要找的烧炭人韩卫军当地人称“大军头”,住上堡,距此2华里。
  寻韩未见,左侧山顶可见长城。山脚下一条碎石路沿入东南深谷,与放羊老汉陈万德边聊边行。老汉说这里来过外国人,按陈家堡论,这山谷就叫南口子,从前国民军与奉军,中央军和日本人在这里打过仗。这季节山上无狼无蛇,所要去的水关应有上下两个门洞,为泄洪之用,故称双关子。
 ※10:47,握别,陈老汉给我指路:“我教给你。”
  路径时宽时窄,有岔道,行进间衣帽不时被树枝刮住。
  空山无语,只我一人在行,我是谁?
  背包开始勒肩膀了。
 ※11:15,双关子。这里长城分左右,右边山势较陡,几十米残墙遇断崖而止,左边山势稍缓。
  从左边长城右侧上至拱门,见两个门洞呈90度直角,一向南,一向西,北向上行几十米有一三眼楼。回头,见对面断崖上方山顶还有楼子。
  上行,途中见城砖塌落处露出白色的石灰。
 ※11:40,攀上三眼楼。楼子内有中厅,顶部塌落,把地面埋了颇深,地上可见火腿肠和软包装饮料盒。北门与城墙齐,可步行出入。从城墙右手下去,也可从楼子东墙下绕到北面上城。
  喝“健力宝”,这是此行第一次喝水。
  上行,钻树林。过一敌台,仅剩一角。
 ※12:10,拿出一瓶“二锅头”,洒在长城上。一架飞机飞过,在空中留下条长长的尾巴。
 ※12:42,上第三个楼子。三眼楼,东墙几乎完全坍塌,上下楼均需攀缘,北面需下行至沟底再上行,约有四五十度。
 ※12:48,在上行休息时发现迷彩服失踪。
  适才钻树林,将迷彩服包在外面保护防潮垫,衣兜里有我全部的现金和身份证。往返两次,一小时后在墙边一树下找到。天不灭我,定要完成计划。
 ※14:36,走上有垛口的长城,看见射孔上方的云勾。
 ※14:46,上第四座楼子,无窗,似为敌台,可遥见对面山上罗锅城。
  这一段山势上下起伏,山头不甚高,但个别地段颇陡,长城完整与残破交替,有人类用火痕迹。
 ※15:18,过罗锅城。
 ※15:31,山上下来9名男子,石峡村人,在山上架设电视发射塔,告知前面的楼子叫南天门。
 ※15:43,见到白色尼龙包装袋,内中装满砂石,相当一段长城上的树木几乎被砍伐干净。
 ※16:03,饿得不行,坐下吃糖饼,这是此行第一次进食。似是从南天门开始,长城两边均有射孔,但云勾粗糙得多。
 ※16:45,夕阳西下,天边一抹红,月已东升。
 ※17:36,在一座残破的四眼楼脚下勉强清出一小块空地,支起帐篷。
  在帐内点燃酒精炉,不慎将其碰倒,引燃帐篷底部,扑打无效,急用矿泉水浇灭,帐篷底部和地席被烧出两个大洞。帐篷内呛得待不住人,出来透风。
  今晚不敢再生火。
 ※22:15,出帐方便,抬头见猎户座三星高照,天空纯净,星星不多。
11月22日,周一
 ※8:10,收拾毕,起身。
 ※8:32,七个楼。
  东西三眼,南北四眼,内部坍塌,有瓦片未见雕花,墙上有长城学会严欣强留字。
 ※8:53,见到砖垛,个别地方条石亦不幸免。
  一段百来米的下行碎石路颇难行,多次滑倒。山下村中高音喇叭播放单田芳的评书,听见“连环套”等字眼。
  今天,晴空万里无云。
 ※9:25,登上一座四眼楼。
  楼子坍塌一半,前方长城全没了边墙垛口,不见条石,露出里面的石头,有的地方长城还被扒开了口子做通道。途中可见山脚下韩的住处。下行长城损毁严重,下城从右侧缘墙而行。
 ※10:10,下到沟底。
  沟宽约二、三十米,一条小路横贯东西。对面第一个山头高约30米,坡度约六、七十度,长城破损严重。有一片草地可宿营,但不知有无水源。所带饮水已剩不多,决定从西面山口出山进村找水。
 ※10:35,进陈家堡下堡。
  在村中晒太阳的七旬老农白忠带我去他家,洗脸、喝水、吃些咸菜,补充了用水。白忠长子白云书在家,一台黑白电视满是雪花,正播放《珍珠翡翠白玉汤》。白老汉给我指点墙上相框内白家亲属的照片,其中一张可认出是在北京景山公园门前的合影。从白老汉口中得知,陈家堡是白姓居多,占三分之二。白说:“现在可以了,受共产党的好处。要搁58年以前,吃食堂,上山弄野菜吃,来人想吃点别的,没有。”白家院中晾着玉米,窗上挂着辣椒。临走,白老汉硬往我兜里塞苹果,推脱不掉,拿了四个。给白氏父子照相,告诉他们我姓丁。
 ※11:27,告别,白氏父子送出。
  村中所见,人不多,穿着多破旧,但也有个别妙龄少女打扮光鲜靓丽。
 ※11:44,回到刚才下城的谷底。
 ※11:51,从长城东侧开始登城,手脚并用。
 ※11:58,登上第一座山头,回首南山下来的那一段陡墙,刚才决定下城行走还是对的。
 ※12:07,又到了可以走的长城,发现右手拇指不知何时划了个口子。
 ※12:43,在一座塌了一半的四眼楼下休息,吃苹果。
  苹果皱巴巴的,可是白老汉的心意。有点酸,脆,不难吃。一名五十多岁的牧羊人给我指示四个楼的位置,从这座山上的某个楼子算起,向南依次排下去,原来那座塌了一半的四眼楼就是四个楼,现在我身旁的这个楼子叫高画楼(因为它地势最高),往前一座塌得只剩北墙的楼子叫北楼,再往前翻过一个山头有个“好楼子”叫口子楼。牧羊人说拆长城始于六十年代,本地人、外地人都来拆过,八十年代政府制止,拆了犯法,“在我小那会儿这城墙还挺完整的呢。”部队挖电缆子,从城墙下钻个洞,不敢拆城墙,老百姓不懂。石峡村曾有个大队书记拆墙,被判了两年。牧羊人还说起这里来过外国人,五个人,其中有两个女的,都是留学生,会说中国话。这是第三次听当地人说起有外国人来过。
 ※13:20,上行至一山梁。
  这段坡陡城破,颇恐怖,上行又是手脚并用,十足是爬。行至北楼内,从残存的建筑可以看出原来此楼内应有中厅。
  北望,远山被云雾遮住身形,只露出山顶,象是海市蜃楼,又象一座山漂浮在空中。
 ※14:18,攀上口子楼。
  六眼楼,有中厅,下楼向东几十米即是断崖。形制保存完整,有坍塌,但地面基本平整。内部刻字甚多,有人用火痕迹,还可发现空矿泉水瓶、易拉罐等垃圾。楼内有楼梯可登顶,楼顶城砖上的刻字有“孙传芳”字样。
  顺沟下山,穿树林,坡陡难行。
 ※14:29,见到一块防潮垫残片。
 ※14:40,在下坡时,不慎失足摔落。所幸失足处不甚高,下面有灌木遮挡,背上又有背包铺垫,人未受伤,但被卡在树里,为起身颇费一番气力。往前还有一处沟,垂直上下约4、5米,总算得以安全下来。
 ※15:23,下至谷底,登上石峡公路。
  对面山高、城破、坡长,不知能否找到合适的营地,决定今晚就宿石峡。在山脚下找个稍可避风处烧水,煮方便面,这是此行第一顿热饭。
 ※17:35,进帐篷休息。
  今天的地面比昨天硬,气温较昨日低,风也更大。
 ※18:40,出来方便,抬头见仙后座。
  今晚营地在公路附近,不时有车辆通过,或进村,或出山,总觉得随时会有好事者凑过来看西洋景,不如昨夜宿于山林里踏实。夜来月明星稀,月光照耀几如白昼。山间有雾气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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