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边儿的 Weblog
  

2007-11-12 Mon

天镇的婷婷(四):守在长城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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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24年的战事: 守在长城边
那小女孩的面容我还记得,她早逝的父亲让我明白在长城边的人们面对这一切的疾病和困苦,有时要以生命为代价,去守住那里的生活。

“云中六月凉如冰,塞上千营重似山; 缚虏难将神草结,供军须是血蚨还。青林猎火秋声近,粉堞悲笳暮色间; 闻道黄河将饮马,诸君何以镇秦关。”

这是大明一代优秀的军事指挥家,宣(府)大(同)总督翁万达在嘉靖24年准备在大同和蒙古人打另一场恶仗前对布军备战的描述。诗里的云中就是大同的古称。

那一年,大同代王府(皇室宗亲)奉国将军充灼放纵部下抢掠扰民,被上奏弹劾,受到了“座罪夺禄”的处分。充灼心存怨恨,与蒙古人勾结,图谋叛乱。据《明史》载:“二十四年,和川奉国将军充灼坐罪夺禄,怨充耀不为解,乃与襄垣中尉充耿谋引敌入大同杀王。……因画策,约奉小王子入塞,藉其兵攻雁门,取平阳,立充灼为主。”

好在,充灼派人与蒙古人联络时被明军截获。翁万达和大同总兵周尚文在旁边的阳和卫(阳高县)严阵以待,一举击溃了俺答的进犯。

在这次抵抗中,流窜到离水磨口不远的鹁鸽峪,铁裹门的靼子与明军发生激战,参将张凤、指挥刘钦、千户李赞、武生员王邦直等战死。

明史记载是“寇数万骑犯大同中路,入铁裹门,故总兵官张达力战却之。又犯鹁鸽峪,参将张凤、诸生王邦直等战死。万达与总兵官周尚文备阳和,而遣骑四出邀击,颇有斩获。寇登山,见官兵大集,乃引去。”

这是一个无数发生在大同的守卫长城的战事中的一个,这样的抗争在几百年后的长城脚下还在上演,只是替代蒙古人入侵的的,长城边的人需要面对的是另一些东西。

那些走了的人
守在长城边的人,没有走的,有时就把命搭上了,嘉靖年的参将张凤、指挥刘钦、千户李赞算是几个例子;现代的例子就是老杨的朋友,我离开水磨口时最后照了像的女孩子的父亲,四十多岁得病没钱治也死了。

明初朱元璋在全国设439个卫所,戍边人平时屯田战时打仗,尽量自给自足。朱元璋早料到边塞生活的艰苦与危险,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为了能让边军能守住而不跑掉,戍边人带上妻子屯田成了这卫所制度中一项强制内容。

只是明中后期,边备废弛,塞上人有一些无以为计,开始离开。

如果说用生命来完成对长城,对土地的承诺是长城脚下的人的宿命,那些离开长城,背井离乡的故事也上演了几百年。对此,明边臣给皇帝的奏折中的记载是“终年守障,辛苦万状⋯⋯虽有屯田,而子粒不得入其口;虽有月粮,而升斗不得入其家。上虽有赏赐,而或不得给;战虽有首级,而不得为己功。今者又遭虏寇残破⋯⋯肝脑涂于郊原,哭声遍于城市。为将者尚不知恤,又从而剥削。其心安得而不离乎!”

而这故事今天在水磨口依然。我第一次去那里就听说国家拨的扶贫粮被村干部占了拿去卖钱的事。老杨一家除了他自己在数九寒天要去修铁路,跟着煤车去装卸煤块外,他的二女儿,婷婷的妹妹杨晶晶也自己跑到北京通县的一个纸盒厂糊纸盒,一个月挣四五百块。我还记得第一次去老杨家他和我说起这个女儿时说“她上到五年级我就不让她念了,她(上学时间)还不如婷婷咧!”晶晶到北京那年还不到17岁。

村子里的有劳动能力却没有念过太多书的,大人,孩子就这样散在了各个地方,算上那些得病没钱治死了的,不知算不算也是“肝脑涂于郊原,哭声遍于城市”。

张老师的故事:
村里那些离家出外的孩子,那些家里没钱继续供读书的孩子,比如婷婷,晶晶都在水磨口学校念过书。只是她们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她们一生中第一次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接受学校教育。

张老师也是天镇人,娘家在米薪关。米薪关是大明天成卫下辖的前、后、左、中、右5所,60个百户中的一个,那时属后所,叫米薪关堡,是个军堡,在明正德《大同府志》中就有记载,说起来比镇口堡的建成还早了30多年。

她嫁到这里没几年,男人就出去打工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海南。

村里18岁以上,55岁以下的男性几乎都出去打工了。

我想她在婚前从来没有和她的男人谈过要一辆什么牌子的汽车,一个什么LV或Gucci 的手袋,或一个卡蒂亚的表,或什么亚施兰黛或倩碧这些城市白领耳熟能详,津津乐道的而无以自拔的舶来货。

她也许没想到她嫁来的村子,她的新家,这全国级贫困县的最大的穷村,四分之一的媳妇都是当地人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这些媳妇有的就逃跑了,有的生了孩子就留下了。

她和那些媳妇不一样,她是个有文化的人,她去过大城市,上了师范,是水磨口学校老师中唯一的一个有师范资历的老师.

她很年轻,我没有问她是因为爱她的男人所以才搬到这除了石头什么也不长的古村落,还是在这个村里教书时认识了她现在的男人.反正她留在了水磨口.还生了一个小女孩.我想现在大概有四五岁了吧.

她教书,语文,音乐和图画.她知道,在这长城脚下晋冀蒙三省交界的穷山村,她的课对村里很多孩子来说可能是一辈子唯一一次能受教育的机会,虽然接受高等教育是孩子们的父母,象老杨那样冬天农闲时出去修铁路,拉煤块,扛大包,为了给孩子挣学费苦了一辈子的老乡们一辈子的希望.

后来她的男人也和村子里大都数男人一样,出去打工了,留下她和他们的新生的女儿.

张老师白天教书,晚上备课,带小孩.我也没问过她白天在学校时孩子由谁来看.她说她喜欢忙碌些,有时闲下来时间长了会心慌.

我没问过她白天在学校孩子谁来带。

张老师说我寄的那些童话孩子们并不太懂,然后就告诉我孩子们,那些无法继续念下去的,许多就出去打工了,好一点的就找个亲戚学点手艺。

“天镇有技术学校么?”我问她。张老师告诉我没有。

她说她也有高兴的时刻,当曾经教过的孩子靠上了高中,毕竟,能上高中就很不容易。大多数孩子,哪怕象婷婷那样的尖子生,最后连9年普及教育都完不成,因为孩子的家里都象婷婷家一样。我还记得她父亲老杨曾给我介绍说他们家在村里算中等水平,还不是最穷的。

我是在离开水磨口很久后和张老师的一次电话中得知了她简单生活的一些皮毛.

起因是我给孩子们寄了一个包裹,里面装了几本书,一些糖,写的是张老师收.

包裹寄出后的那些日子里我总在担心,怕孩子们收不到,虽然那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

后来张老师打来电话,告诉我包裹收到了,我的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她在电话里还告诉我,她的女儿后来一直管她要糖吃.她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她把那些糖给了她的另一群孩子,水磨口学校的那些小学生,她知道我这个过路的外乡人的心思.

只是我有点难过,虽然有些事,比如我看到失学的婷婷的眼泪,和我听婷婷的爸爸老杨讲他为了给儿子杨鹤挣学费跟着运煤的卡车从雁门关到张家口,卸完了煤在数九天睡在卡车驾驶楼里那样的难过比这更另人难接受.我后悔自己没能多寄一些糖,因为我当时不知道张老师自己有一个比水磨口学校的学生更小的小孩.

张老师告诉她曾想过要离开水磨口.她没有解释,她也不需要解释.守在长城边的生活本身就是个奇迹.

61军的故事:守在长城边

399团的士兵是哭着离开天镇的.那是1937年9月.

“七七事变”后的两个月,杀来的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而是和蒙古人一样嗜血的日本人。

当时关东军察哈尔兵团各部及伪蒙军9个骑兵师,从绥远攻到天镇城下。妄图通过打通这地处晋、察、绥三省边界交会点,进而夺下同蒲路起点的大同.天镇失守,山西门户大开,日军南下可直取太原。

面对十几倍于己装备精良的敌军,守卫天镇的是晋绥军61军李服膺部101师和军直属200旅6个团.军长李服膺奉阎锡山之命死守天镇,并发出《告全军官兵书》:“值此国家民族存亡关头,我辈军人,御侮守土,责无旁贷……”

这是一场比几百年前的那无数次发生在天镇的战争惨烈许多倍的厮杀。

9月3日战斗打响,日军1500多人开始进攻425团驻守的外围前沿阵地。

9月4日,日军集结重兵,对李家寨、罗家山等外围主阵地展开全面围攻,守军遭到敌机低空轰炸和扫射和重炮轰击,阵地几乎被夷平。但守军仍殊死抵抗,守住了阵地,敌我双方死伤惨重,426团和401团在大桥和红石牙山阵地各歼敌200多人。

9月5日、6日,日军以飞机、坦克、大炮、装甲车和步骑兵3000多人开始进攻天镇主阵地。进攻中,除了飞机轰炸,日军使用了毒气弹。驻守盘山的400团顽强抵抗,在朱家屯十二梁、鲍家屯等处杀伤大量日军,自身伤亡800余人.终因寡不敌众,被日军突破阵地。7日夜,军长李服膺下令全线后撤,天镇城只留399团一个团死守。

9月8日,日军开始进攻天镇城。日军为探明虚实,先派了10人的小队在东城门外袭扰,被399团派到城外的侦察小组全部歼灭。于是,敌军改变战术,先派飞机轰炸,然后用重炮和毒气弹掩护,派坦克和装甲车轮番冲击。几次都被守军击退。虽然只剩了一团孤守,但守军仍然士气高昂。在战斗间隙,城内百姓能清晰地听到有激励士气的歌声从城墙上的驻军阵地传来。


与日本人殊死搏斗三天三夜后的1937年9月11日,最后死守天镇的399团将士接到了撤退命令。命令到达时,已杀红眼的官兵无不跺足捶胸,不愿弃城后撤。许多士兵失声痛哭。

张老师最终留在了水磨口,她在电话里告诉我校长肯求她留下,因为她这个外来的媳妇是村里唯一一个师范毕业的老师。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下了决心留在了村里其他成年人都呆不住的村子。我真的没法想象。我还记得她说去一趟县城是多么不方便:那是一条我走过的路,那年秋天的晚上,老杨赶着他的骡车送我去火车站。从水磨口到火车站有18里地,骡车走了两个小时。只是火车站离县城还要10里地。县城没有通水磨口的汽车,我猜张老师,这个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要想买点日用品,哪怕只是感受一下县城的热闹,也许只能在有老乡赶车进城时搭一下,去天镇,这个被蒙古人的铁蹄肆虐过,被日本人在61军撤走后屠杀了三天三夜,在大屠杀过去了整整70年后依然是一个全国级贫困县的塞上边城。

但是我记住了张老师说的那句话,在告诉我她决定留下后她说:“我的孩子将来我自己带。”
她是说等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她要亲自教孩子所有的课程。她说这话时口气是那么坚决,不容商量。她后来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孩子将来我自己带。”

我无言,这不会是张老师和水磨口学校的校长提的一个条件,和那些把能己买什么牌子的车子,什么LV或Gucci 的手袋,什么卡蒂亚的表,或什么亚施兰黛的化妆品作为择偶条件或衡量生活的女人比,嫁到长城脚下的一个只能维持基本教育,没有任何医疗保值的穷山村,决心要带大自己的孩子实在算不得上是什么条件。

对,这是个决心。我想。张老师要亲手把孩子在长城脚下养大,给她一个象样的教育,她也许把这一条作为她留在水磨口的理由,因为水磨口,这嘉靖27年被俺答的骑兵捣穿的镇口堡,这跨跃了时间,背着太重的过去漂移在晋北历史的大河里,今天活在人们的遗忘里的水磨口,这个被失学的婷婷的眼泪的洒过的村子,实在不能给张老师一个让她能留下的理由。

塞下兵和塞下人
那个主持修了宣府到大同边墙,在大同的土地上战斗过,让鞑靼人敬畏地称作”翁太师”的兵部右侍郎,宣大总督翁万达在训练他的部下时,为了提高他们的责任心和战斗力,指出无论是长期驻守宣府大同的”主兵”还是”春防”,”秋防”时从山东河南调来增援的”客兵”,面对敌人的进攻都必须并肩作战,不得互相推避;为了使边军能安心塞上生活,他还把边外从蒙古人手中夺回的土地分给明边军去种,巩固明初设立的”军屯”制度.他和部下说过一句话:

“塞下兵即塞下人.”

他是在告诉我这游荡在秋天的边墙下的背包客,一个士兵对他守卫的土地要有和对故乡一样的感情还是说生活在这土地上的人应该有和士兵一样的勇敢,无论那生活是怎样的贫乏与痛苦?至少他明白开国皇帝的朱元璋那份苦心,知道守边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许戍边人的后代与祖先一样,习惯了守。那些平日在屯田里耕种,遇到战事拿起武器的明边军的生活就是守土守疆,抵御蒙古入侵者。坚守,抗争和生活其实是一码事。

而守住生活的代价有时是付出生命,因为生活和生命在抗争中变成了同一个词。

比如抗日时保卫天镇的那场战斗和县城失守后的屠城。

比如六十多年后在水磨口与长城脚下生活中的贫困与疾病抗争中死在壮年的老杨的好朋友。

即便是抗争,戍边人的后代也有些力不从心。在城里,很多事做不好可以再来.只是,在这里,人们的抗争只有一次机会,无论面对的是疾病,是愚昧,是贫穷。

守在长城边

张老师守在长城边,守在这被困住的村子里的学校,这唯一的一个现代社会机构,和大明天成卫镇口堡里的边军,和1937年最后守在天镇的晋绥军399团战士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面对那些敌人,无论它叫靼子,叫鬼子,叫贫穷,叫病痛,叫愚昧,她和其他守在长城边的人一样,选择了抗争,用戍边人的祖先传下来的勇敢和骄傲。

她不会走,仿佛当年带着300多明边军守镇口堡的操守官。
张老师默默守在长城边,守住孩子们的希望,守住长城脚下的人们那脆弱的希望,那个遥远的梦想。。用她传给孩子们的歌声,用她画给孩子们的图画,用她教给孩子们的坚强,用她对这片土地和生活在长城脚下的人们的一颗博大的心。她要把戍边人传下来的勇敢和骄傲再传给水磨口的孩子。她要用她一个人的力量给水磨口的孩子们也许是唯一一次受教育的机会,也许是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尝试,让孩子们不再过拆城砖的生活。

当她买了一件新衣,费了很大劲辗转到县城买一件新衣时,她的男人能看到么?;孩子又长大一点了,会笑了,开始说话了,她的男人,孩子的父亲能看到么?。。她一个人带着个几岁的孩子,守在水磨口学校,她工作的地方。

张老师一个人守在长城边,守着她的思念,她要让她在海南打工的丈夫在想起水磨口时想到那里还有一个可以得到温暖和休息的地方,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一个被一些人遗忘却被另一些人惦记的地方。

张老师一个人守在长城边,她是翁万达带领过的明边军的后代,她是一个真正的塞下人。

尾声
一晃三年过去了,我不清楚这三年我身边发生了多少事。好象有个朋友去纽约读书了,好象有个同事刚买了大房子,好象有些熟人在上证指数超过3000或5000点时发财了。

然后天安门又搞了一次大party,庆祝1年奥运会倒计时开始;然后报上登了奥运预算又超支几十个亿了;然后那些银行开始上市圈钱了,在又剥离了1万亿元“不良资产”后,然后国资委的一个领导告诉我那一万亿是十三亿人民的储蓄。。。

我呢,我每天上班,下班;醒时想着每天的业务,下班就回去睡觉,只是没有太多时间想这几年水磨口收成怎样了,有多少孩子从水磨口学校毕业念中学了,有多少孩子踏上了离乡的路。

我想着那些流掉的日子和从生命里走过又消失的人。

我不知道我对水磨口人的无动于衷和我周围的人对股票,对出国,车,房和名牌货的热衷在程度上有多大区别。

有一些激情必定生活在另一些漠然里。

就象有一些记忆必定生活在另一些遗忘里。

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在这时光的更替中,在这激情转为漠然,在这回忆转为遗忘的交替中到底留住了什么。

但我知道,另外一些人,比如张老师,比如那些生活在晋北大地,长城沿线的老乡还依然守在祖先的土地上,无论这世界如何变化,无论那些变化离他们多么遥远。

他们在祖先流过血,流过泪的土地上播种,耕耘,也播种希望,无论能收获什么。他们用祖先留下的勇敢和坚强,面对着城里人无法想象的东西,包括世界的漠然和遗忘。

有一种爱叫守望,有一种守望叫承诺,有一种承诺叫勇敢。

我知道,他们有些东西我没有。

张老师守在长城边,她无从知道她带给我的感动。


我留着一封张老师的来信,那是在2006年春天,在我离开水磨口一年半以后。她在信中告诉我第二次寄给孩子们的包裹也收到了。信中她说:

“您寄来的照片我给孩子们看了,他们都很喜欢;他们原来只知道秋天下了果的树林很美丽,没想到蓝天,白云和白云下面的土长城也很美丽。。。”

看着她的信,我又想起那年秋天刮着风走在水磨口边墙下的那个下午,我想起翁万达和他笔下“青林猎火秋声近,粉堞悲笳暮色间”的塞上秋色,还有他的话““塞下兵即塞下人.” 这员曾经守卫过长城的宣大总督此时不应该欣慰么?秋天的长城,在张老师和孩子们的眼里,不是沧桑,也不沉重。那种家的温馨,也许只有守在长城边的人才能感觉。

我知道,我对水磨口最后的记忆就定格在2004年的10月那个秋日的黄昏,定格在长城边水磨口学校空旷的操场上,定格在哪个旧篮球架下,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和簇拥着她的一群孩子。

收到信的那个晚上,我无法入睡。我想:火温暖我们,可谁知道火的寒意?水滋润我们,而我们并不知道水的渴意。船送我们上岸,船没有岸。张老师,和她长城脚下的生活没有尽头。。

后来,我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我听见秋天的大地上传来一片清脆的声音,我说不清那是翁总督麾下天成卫的明边军在暮色中吹响的一曲胡茄,那是天镇陷落前最后守在那里的399团的将士唱起的军歌,还是那年深秋从水磨口学校低矮的平房里飘出的孩子们的歌谣。

我又看见了张老师,金色的夕阳映着她年轻秀丽的脸,在她米色的套装和粉色的毛衣外面钩上一层金边,那种绚丽没有什么名牌衣服可以比。张老师双手搭在孩子们的肩上,仿佛在告诉孩子们“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孩子中还有杨鹤,他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金花鼠,高兴地笑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那么灿烂的微笑

在那个梦里,水磨口再也没有被蒙古人的骑兵踏破。

在那个梦里,天镇再也没有陷落。

在那个梦里,婷婷回到了学校,她笑着,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泪水。


老边儿于 2007-11-12 18:53:23 发表在分类:走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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