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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闲话(一)——回到拉萨
作者:朴实 2002-08-07发表于长城小站

  同事赏我好茶喝,可惜我不懂得咂摸茶的味道,还一个劲埋怨他放多了,半杯都是茶叶,叫我怎么喝,把同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我就笑。同事说我一点没变化,还是这么憋着一肚子坏,笑起来象刚偷了一只老母鸡的小狐狸似的,可是我知道,有些什么不同了,风沙不屑于改变我的面貌,却偷偷地把我的心改了栈道。
  
  以此代序。
  
  一、回到拉萨
  
  我的心是一片会移动的大沼泽地,但风的方向无从把握,试着探索本源,我回到拉萨。
  
  事实上我从未到过拉萨,这是我足迹从未踏过之西。也许是因为郑均那首太流行到荼毒的同名歌曲,我在不甚清醒的时候总脱口而出:回到拉萨。
  
  到拉萨的那一天很冷,短袖T恤里的我瑟瑟发抖,幸好来接机的朋友有很温暖的笑容,那种温度一下传递给了我。在西藏的日子里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制造者,但朋友的笑容并没因此而降温,在我终于如期回到拉萨的那个雨夜,众目睽睽的酒吧里,他还给了我一个狗熊式的大力拥抱。是的,我极其怀念这个同性式的拥抱,因为我感觉到了朋友笑面背后不曾说出来的忧思如焚。
  
  拉萨是这样一个不知所云的城市,原谅我这么说,因为我是生活得太紧张太有规划性乃至失去了很多唾手可得的乐趣的可怜人。我说拉萨不知所云,其实是一种深深的嫉妒。
  
  拉萨被小二忽略了整个白天,只在下午6、7点才迟迟地打开卷帘门。我一直想哪天看着小二和小二嫂开门,在一个阴雨如晦的午后,然后慢慢打开里面的灯,灯光泻到路边肮脏的积水上,水面有一点浮着的机油,在灯光里却象一个逝去的旧梦。整个拉萨给我的感觉都是一个挣扎着不愿醒的梦,或是如今已经忘却的年少时放飞的理想。原谅我的尖刻,这是我不敢逗留的原因,我怕拉萨会让我软弱,生活已经改变了我,我不再是当初那个手里握着阳光的少年,再次软化下来的唯一结果是为生活所背弃。
  
  离开西藏的前一晚,旅行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把两扇门都撑开了。我的头发湿淋淋的滴着雨水,我记得认识的朋友和不认识的朋友都说我没被风沙损害面貌,一点不象去过阿里转过山的苦行者,我记得小二说我真象个男孩子,我记得那个逗留了一个多月的兰州女孩子微笑的样子,我记得小二嫂做的姜茶酽酽的味道,我记得12小时未进食的我吃花生的味道,我记得大雨里一点点微弱的酥油茶的味道,这一切很多年后会和曾经一场大雨里泥土的味道混淆起来,成为失眠的借口。
  
  而白天是不同的。在大昭寺门口的广场上,我坐在墙根的阴影里,看各种肤色的人们踢足球,看懒懒的大狗歪着头打瞌睡。不时有孩子跑来,坐在我旁边试图和我说话,指着我手上的西藏地图,把珠穆朗玛也说成冈仁波齐。更多的孩子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我笑,那澄明的眼睛让我疑心天使在人间的可能性。他们围坐在我身边,和我分享一卷果汁糖。
  
  布达拉宫石阶倾斜,殿堂阴暗,回廊上明晃晃的阳光追悼的是一个逝去的荣耀。精灵的思想脱了壳,殿堂再精美也不过是蝉蜕遗下的壳,他们不可惜,我也不用替古人掉泪。佛法作为文明的一支,重要的是精神的传承,天然的观音像、9米多高金碧辉煌的灵塔也抵不上会心一笑,是我,也会弃如敝履。我们长期以来以汉文化为本位,在外族的文化面前才能发现有些时候,我们失去了本心,但本心是什么,我无法从他们语焉不详的经义中发见,我想,哪怕是活佛抚着我的头,我也未必能得到答案,向身外求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怀疑。
  
  从布达拉宫出来天气好得要命,阳光简直要取了我的双目去。在门外看布达拉宫,结构复杂,风格统一,我忽然又觉得它不是一个空壳那样简单了。
  
  乌鸦“呱”地一声从我身边飞过,把我和旁边一对正给面包涂黄油的比利时老夫妇吓了一大跳。我眯着眼看乌鸦一尺多长的身躯仿佛凝在空气里,一时竟痴了。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我们已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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