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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美呀!就别提他了!(二)
作者:layla 2001-10发表于长城小站

土溜六大虾
  早晨的学校宁静安详,校园中间两排高大的杨树显示着生机。一只喜鹊翘着尾巴站在上面鸣叫,我想它一定不习惯孩子们放假的日子,没有朗朗读书声的相伴,一定是孤独的。
  我们在两排教室之间的空地上边支锅做饭,边讨论着第一返乡团的问题。羚羊要赶回去上6号的课,更新惦记着她的店,石头理由是回去给小侄子过生日,但我们都说他是对更新放心不下,其实他对长城也是放不下的。两难的石头来回搬运着东西,用以掩饰他内心的斗争。羚羊主动承担护花使者,石头有些动心了。更新见状赶紧说:“你就留下来吧,我自己走没问题。”知夫莫如妻,倔强的石头同时还有很强的“逆反”心理,在更新几次展开红色玫瑰一样的笑颜恳请石头“留下吧”,石头终下决心:和更新回去!更新鲜艳的笑容里更增加了一层幸福。
  我坐在屋檐下给膝盖戴上护膝,对面羚羊安静地站在阳光里,双眼躲在墨镜后面想着心事,他的后背是蓝蓝的天,没有云彩,蔚蓝下是青山连绵起伏。小虎又早早背包上肩,我们再次亲热地用天津话称呼他:“倒霉孩子!”小虎白色帽子上鲜红的“长城”两个字静静地看着我们七手八脚地装包。歇了把我的相机、食品、水统统装进了自己的背包,然后一个经典的雄壮的大鹏展翅,我感觉自己仿佛就是这宽大翅膀下躲避风雨的小小鸟。
  出了堡子,在一个岔路口我们分手了,淡淡的告别,感觉我们还会在前面的二十六村会合。他们三人的身影渐渐向北面的公路移近,渐渐看不到了。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在城墙上看到了经过二十六村的公路。一辆中巴从白色房子前面经过,我们猜测他们三人应该上车了,安分、歇了使劲挥着手。就在这时,安分的手机响了,羚羊打来电话:他们已经到了阳高!
  在二十六村吃了午饭,继续向东。镇宏堡到了,兴奋的小虎奔向堡子。可是倒霉孩子就是倒霉孩子,绕了半周,竟然没有找到堡子的入口。
城墙开始断裂,眼前出现了深沟,我们下沟,走上河床,然后再上去,就这样上上下下,镇宏堡还在我们的视野中。羚羊发来了短信息,罗列了他们的大餐,几天没有吃上大肉的安分用颤抖的声音读着,不知道他眼前有没有猪肉炖粉条在盘旋。我们回复了我们刚刚经历的“大餐”:红烧镇宏堡三沟,50分钟。
  走到张小村的愿望彻底被第四条沟所击破。几百米的跨度,几十米的深度,不知要用多长时间才能翻上对面的城墙。探路的倒霉孩子小虎没有发现眼皮下的小路,一头扎入荆棘,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们赶紧唤回他。对面的峭壁仿佛知道我们的焦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们的呼喊:“小虎回来……”
  陡峭的小路狭窄而光滑,转角处我的视线没有依托,被我碰落的土块滚下去,“噼噼啪啪”闷闷的几声后便没有了踪迹和声息。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只好蹲下来镇定自己。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世纪?耳中传来歇了的声音:“别动,我来接你!”不想让歇了再次经历危险,于是双腿有了力量,站起来,匍匐在岩壁上,蹭了过去。
  大家站在干涸的宽阔河谷里,给羚羊发去了又一道“菜谱”:土溜六大虾,50分钟。
  傍晚,我们经过的村庄和楼子被阳光打得金灿灿,连我们也都是金色的。骡子披着金光拉着车子载着自己的主人和劳动成果往家赶,还有主人牵着心爱的骡子到村边金色的泉水旁喝水。一群小孩子嬉戏着,将笑声洒入金色中。是不是我们的先人,看到了这样的景色,便幻想出了天堂的存在?
  当黑夜笼罩了我们的宿营地的时候,一轮圆月悄悄地从山背后升起,就像盛装的新娘,羞涩地慢慢挪动着上升的脚步。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它,惊呼:“看!红色的月亮!!”桔红色的圆月羞答答地低着头,微笑着静静注视我们这六个惊奇的人。
  随着高度的升高,月亮慢慢退去红装,亮亮地悬在空中,把我们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大地上。

千沟万壑
  早上的安分显得心神不宁,牵着心的那根线让他归心似箭。
  从南面的山峦看上去,层层褶皱没有尽头,就像我小时候认为最漂亮的那种镶在裙子上的“涛子边”。我们要走的山路也应该是一样的,千百年的雨水循环往复地给大山留下了如此深的烙印。
  村边干活的大爷慈爱地看着我们,说前面的路都是“沟沟坎坎,可不好走!”劳累的我们羡慕地看着熟睡的猪,看着它们舒服地把全身都撂在地上,幻想一下那种美妙的感觉,然后坚定地“轰隆隆”走过去。
  歇了对路边的沙棘情有独钟,桔黄色的酸甜里面纪录着他的童年。他给我采摘了一串串,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品尝着艰苦环境下生长的果实,试图由此看到歇了小时候在黄土坡上奔跑的影子。
  不停、歇了和我经过村中大姐的指点,走上一条宽阔的马车道。我们开心地聊着单田方的段子,模仿着单田方调动所有底气来说:“那个美呀!就别提~~他了!”然后呼哧呼哧喘半天气。当前方的路笔直地伸向南面的时候,我们发现丢失了那三个伙伴,并且长城在我们的后面。不停赶紧取出哨子,尖利的哨音在大山的沟壑中徘徊。
  我着急占领制高点眺望他们的位置,率先顺着梯田下到沟底,再向上攀爬,心想,有长城在,我们就会团圆!果然,在坡上,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们已经向我们汇拢。
  一丛丛沙棘倔强地生长在狭长的山顶,对我的造访很是诧异。我小心地避开它们的防备,绕到对面,发现几步之外就又是一条深沟!
  坐下来,看着他们向上攀爬,想起了那首校园歌曲:“……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他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听完我公布的“好消息”,气喘吁吁的安分说了一句:“他NAINAI的!”温柔的笑骂让我觉得特别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安分说的话总是起相反的效果。
  有种感觉,北面的城墙应该是相连的,所以拄着登山杖义无反顾地向北再向北。果然,我们绕过了这个深足有一百米的沟,伙伴们表扬我:瘸子探路挺准,走得还挺快!我是三条腿呀,体力有些透支的不停执意要我继续用她的登山杖。
村庄掩映在黄绿色的树丛中,隐约传来了锣鼓声。一队白色的小人从村子里移动出来,还有一队红色的小人绕着村子行进。一个灵魂离开了他的肉体,亲人们在为他送行,盼他一路好走。我们隔着沟,对面的村庄就像一个戏台,在上演着一台人间真实的戏。
  走入村庄,不敢拍照,怕做丧事的家有什么忌讳。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大爷把我们领进他家补水,并留我们在他干净的院子里吃了午饭。大爷年轻的时候在西藏当骑兵,右手残缺的手指展示了他当年的勇猛,让蒙古猛将巴哈秃儿都肃然起敬!大爷对周边的村落很熟悉,告诉我们再过几道沟,就到达平原了,长城是一直连续的。
  当我们翻越了这两天以来的第十四条沟的时候,守口堡就在眼前的宽阔平原上了。公路给安分燃起了希望,经过十秒钟的小型会议,安分和燕子决定赶往阳高,搭四点多的火车回京。两个人留下物资,心急火燎地走了。留给我们空落落的感觉。
  守口堡有河水经过,村旁是果树林,红黄绿色的茂密树叶给我们四个疲惫的人无限欣喜。当山上的楼子以完好的面貌展示给我们的时候,我们更是惊呼不已。楼子居高临下,也许是陡峭的山壁让他得以保全,城墙的垛口都清晰地保留着,人类和自然对它没有造成任何损害,几百年了,仍然风采依旧。
  一蓝一黄两顶帐篷搭在了能够望得见平原的山顶,大大小小盒子拥挤堆砌起来的一定是阳高了。山顶的我们远离人间烟火,享受着清静,拥抱着夕阳。
  安分的高级炉子经过大的手术以后,“呼呼”地喷出蓝色火焰。我们等待着红色月亮再次出现,但是美好的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月亮今晚没有再度光临。

最后四个人
  昨天面条汤喝多了,大家夜里都口渴得厉害,轮流爬起来喝水。我在睡梦里也在喝水,用的是小时候家里灌凉白开的茶壶,采用的是屡次被父母禁止的对着壶嘴喝的方式,“咕嘟咕嘟”,水顺着喉咙光滑地滑下,好不痛快!
  早早钻出帐篷,淡淡的雾气弥漫在城墙周围,黄土被打上了妆,加重了色彩。天空中布满了银灰色的云彩,像帘子一样遮住了我们想看日出的视线。
  从不停睡袋里逃出的羽毛遍布帐篷的每个角落,帐篷里面看上去像是鸡窝,如果继续推理下去,那么我和不停应该是两只金凤凰了!我拽出我的睡袋使劲抖落,白色的羽毛像是释放了自由,纷纷飞开来去。然后我满意地开始往袋子里压缩睡袋,不停也在做同样的操作,于是又有新的羽毛在我的睡袋上着陆。
  灰色的天空慢慢飘下雨丝,打得帐篷斑斑点点,我们加紧了拔营。四个人的精干部队早早地开始下山。小虎又撑开了他的小花伞,蓝色的防雨罩方方正正地扣在背包上,看上去像是写了“SANFO”的空调室外机。背着空调打着花伞的小虎,再次抒发了他对长城的热爱和远大理想:走遍长城!
  一棵镶着红色叶子的树吸引了我们四个人,纷纷用相机对向它优美而孤傲的身姿。小虎跑前跑后用小花伞为大家的相机庇护风雨,并且学着单田方的口吻念念有词:“我们有时间,我们可以……”几天来,纯洁的倒霉孩子已经锤炼出来了,和我们一起调侃,和我们一起举着啤酒瓶子喝酒。
  在细如薄纱的小雨中,我们来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村边堆成小山的玉米秸湿漉漉的,散发着沁人的香气。一位匆匆走出村子的大爷告诉我们,这个村庄叫小龙王庙,离阳高还有15里,并指给我们看远处的两排杨树,那就是通往阳高的路。
  撒上雨水的黄土紧紧地趴在地上,走上去软软的。湿润的空气令田野变得柔和,树木便得灵秀,把我们变得鲜亮。
  时不时要有驮了玉米秸的牛车经过,宽宽高高的,老远像是黄色草垛自己移动,近些了才看到镶在草垛中的牛和牵牛的老乡,走过去,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用绳子掌握刹车的人。
  小虎在水渠旁发现一块石碑,碑体被分成两块,做了水渠上的小桥。细雨打湿的二龙戏珠栩栩如生,两条小龙象是要跳出石面。不知道原来石碑是不是宿在长城,而现在却散落人间,寻找制造他的民间巧匠?
  中午时分,我们离阳高还有几里路,饥饿的小虎幻想着阳高的大餐。当路面变成柏油路的时候,路边也开始出现了画有美女的广告,让我看惯了黄土的双眼感到不适应。经打听,我们过了铁路就可以到阳高县城了。走呀走,坚硬的柏油路让我的膝盖再次体验痛苦,每到一个路口,就盼望是两根笔直的钢轨。一次次失望后,眼前出现的灰色建筑物上赫然出现“火车站”三个红色大字!阳高终于到了!
  接下来的惊喜是我们被告知:去北京的火车10分钟以后开。
  没有目睹阳高的风貌,没有品尝阳高的羊杂、黄糕,我们匆匆上了火车,转眼间就摇晃在车厢连接处的“包厢”。可怜的倒霉孩子只好又捧起压缩饼干和咸菜,狼吞虎咽。
  这是老天的又一次精心安排。

  回来后得知绿野农人的事情,为他伤心!敲以上文字的时候几次想到他,就将这些文字记录奉献给他,热爱山野,将灵魂留在山野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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